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■潘新日

枯葉隨風翻滾時，燕林用腳踩住一片，他俯身拾起那片枯葉說：“枯葉是死了的綠，沒魂了。”

連桂說：“枯葉還會死，騙人，它只不過是大樹身上落下的‘肉’。”

燕林說：“秋天是最偉大的調色師，它可以把那些綠色的葉子調成各種不同的顏色，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滿山遍野的紅葉和鋪天蓋地的銀杏黃，太有氣勢了。”

連桂不管那么多，他抱著一棵小樹使勁地搖，仿佛要把整棵樹上的枯葉都搖下來。很快，小樹變得光禿禿的，瘦得可憐。

這兩個人對枯葉顯然各有各的認知，但他們誰也不服氣誰，一路走，一路辯論。枯葉在前面領著路，他們的腳踩著枯葉，發出清脆的聲音。燕林突然問我：“枯葉要去哪？”我笑了一下說：“它們是自由的，它們屬于大地。”

我最欽佩四季常綠的葉子，它們不受季節的約束，只管生長，只管綠。它們的內心是那么強大，可以抵御風吹日曬、風雨雷電、霜花雪凍，一直保持著本色，保持著那份綠意。

山高人為峰，地廣樹為仙。這個仙指的不是神仙，指的是靈氣、仙境。一個地方如果沒有樹，沒有水，這個地方就沒有生氣，沒有活力。樹是大自然最好的美化師，它可以讓整個大地都變成美麗的家園。

飛舞在冬天的枯葉一路走來，那些知名的，不知名的大大小小、形態各異的葉子開始遷徙，徒步走在不同的地方。

總是喜歡葉子不同的樣子，圓的也好、扁的也好、五角的也好，收集一些枯葉，夾在書里，便是好看的書簽，讓書有了自然的味道，多了一些遐想……

梧桐樹的葉子和楊樹的葉子是最多的，晚秋的時候，田埂邊便成堆地聚在一起，那時候，只需一根火柴，枯葉便“噼噼啪啪”地燃起來，火苗躥出老高。當然，我們不會忘記在里面埋上幾個紅薯或者土豆，等火熄滅，用棍子扒出來，那種香甜至今難忘。

燕林喜歡到池塘里尋些干菱角放到火里燒，這些滿身是角的家伙，見了火就迷了，外殼都燒焦了，只輕輕一碰就露出焦黃的菱角米，放在嘴里還會發出“吱吱”的聲音，香極了。

我們家家都會有一個大耙子，都是用來耙樹葉的。在物資匱乏的時代，枯葉是鄉下一日三餐必不可少的柴火。很多時候，枯葉是每家灶膛最絢麗的彩霞，照亮了鄉下，也照亮了我們的童年。

我們上學的時候，校園里的樹已經長大，每到秋天，樹葉落滿院子，校長就發動我們拾秋葉，他喜歡做烙畫，秋葉是他的至寶。

燕林經常受表揚，他天生就有藝術范，他尋找的秋葉大多都能被校長看中，他說，他能讀懂秋葉的心。

如今，我們都離開家鄉，秋葉在我們生活里一茬又一茬地滑落，落在我們必經的道路上，落在院子里，也落在我們的夢里。